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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 玉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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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 玉兒

這些日子青秞忙著搬家,葉婉晴也有些日子沒見著她了,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,葉婉晴心裏便將青秞視做自家人一般了,等會子倒要逗逗她才好。

徐媽媽挑起門簾進來作禮道:“二夫人,顏姑娘身邊的女使求見。”

前些日子宮裏傳下旨意葉婉如封了二品誥命,葉婉晴封了三品誥命,謝了恩,葉婉晴鼓著氣坐在葉婉如屋子裏:“到底是你帶大的,與你更親近些,說的與我請封,怎地就給你提了品階。”

姐妹幾十年,什麽性子再清楚不過,黃泥小爐,煙氣氤氳,葉婉如伸手擒了壺,手腕上戴了支通體瑩潤的祖母綠鐲子,隔著水汽襯得手腕越發如玉般白皙,起手傾茶,行雲流水般點水入杯中,叫采菲托了茶盞送到葉婉晴面前笑道:“武夷山峰頂的巖茶,你嘗嘗看。”

低頭品茶,一室靜隘,半晌葉婉如嘆氣道:“別再恨我了,那林逸風也不是什麽好東西。”

葉婉晴驚詫瞪眼,這樣粗俗的話竟能從這個一向高雅如玉的大姐姐嘴裏說出,姐妹對視,皆撫掌笑了起來,笑過葉婉晴方道:“我早知道了。”

這下子,葉婉如驚訝不已,見此葉婉晴甚是得意。

葉婉晴是葉家旁支,雖無嫡系富貴但也衣食無缺,父母又甚是恩愛,膝下只有葉婉晴一女,父親卻從未有納妾的心思,平日裏教授學生度日,在父親所有的學生裏林逸風最是用功,彼時俱年幼,葉婉晴便跟著一起上學,林逸風年紀最大,又肯照顧師弟師妹。

自葉婉晴十歲起,葉母不許葉婉晴再去前院讀書,分了前院後院,倆人不常見了,便是如此偶爾還是得見的,林逸風也長大了,少年書生清俊飄逸,不知不覺間,兩人生了情愫,葉母也覺得林逸風不錯,雖孤兒寡母守著幾畝薄田度日,但是個有志氣的,林逸風的母親十分精明要強,便是衣服破了都舍得不添置,但是每逢年節的謝師禮卻置辦得齊整。

葉家既有了這個心思,便也不吝幫襯於林家母子,想等林逸風中了秀才也好提起親事來,這事沒放到明面上說,便只有兩家人知曉。

恰逢童生試,林逸風去趕考,葉婉晴在家滿懷期待,但是葉婉如不知情,便在這時將葉婉晴帶入了李府。

林逸風出考場時已是病了,好容易挨到回家便病倒了,等報官府送來中了秀才的喜報時,林逸風一病不起,林母白發人送了黑發人。

“你怎麽知道?”葉宛如好奇。

葉婉晴哼了一聲:“他母親素來潑辣要強,愛子如命,我背著你們去祭奠,去時做好了被趕出來的準備,怎料她雖猙獰對我,卻偏叫身邊的婆子帶了我去祭奠。”

事出反常,葉婉晴生了疑惑,便叫人去查,這才得知,林逸風常年被林母嚴加管教,去得首府,沒了管束,與同學去行院飲酒,迷上了行院裏的行首,日日買歡,將衣服都典當幹凈了,倒是咬牙將考試撐了下來。

葉婉晴許久不曾想起往事了,一時沈浸其中,徐媽媽又問:“二夫人?”

“叫她進來。”葉婉晴回神。

桐花束手束腳進來,拱手作禮,捧上圖紙,葉婉晴低頭細看,只當青秞有事隨口問:“你家姑娘有事?”

“我家姑娘病了十來天了,這兩天才好些。”桐花恭敬道。

葉婉晴聞言擡頭:“可曾請得大夫,說些什麽?”

“請了惠民處的李大夫,說夏秋之交,熱氣上湧所致,吃藥靜養,不可再勞累。”桐花細細說那日李大夫所言。

“累的,”葉婉晴低聲自語。

既然兒子有了心思,葉婉晴在甜水鎮便叫人查過顏家,早知道顏家這一份家業多是青秞賺來的,七八歲起操勞,走到如今只怕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氣,只懈了這口氣人便垮了,這麽些年的操勞辛苦便顯出來了,又逢季節交替,一時病便嚴重起來,心裏越發疼惜起青秞來。

收了圖紙道:“叫你家姑娘安心歇著,鋪子裏的事都有我呢。”想了會子叫徐媽媽拿了一盒玫瑰糟鴨子,一盒上等碧玉米,叫桐花帶了回去,“你家姑娘這病要安心靜養,不要急著吃些補益的東西,只管清粥小菜,等大夫覆診再說。”

桐花事事應了。

入了秋,池塘裏的蛙叫聲都歇了,日光隔著酸枝木菱花窗落在炕頭的翹腳梨花木桌上,青秞迷糊睜開眼,瞧著案幾的香爐,旁邊的花架皆空著,不由抿唇一笑,這次病得矯情,半點香味聞不得,自己心裏卻明白,這是洩氣了,放松歇了這些日子,雖還沒精神頭腦卻十分清明起來。

歪了頭正瞧空著的花架發呆,環兒帶了個才留頭的小丫頭走盡力,將手裏托的食盒放在炕桌上:“姑娘起身了?”

環兒上前扶了青秞在炕上坐了,又拿了個灰色錦緞迎枕靠在腰裏,跟來的小丫頭捧了熱水,洗漱用具上來,與環兒一起伺候著青秞洗漱了。

瘦嶙嶙的腕子晃蕩著一對素面金鐲青秞由著環兒替自己擦手,瞧著小丫頭道:“環兒,我這些天迷糊著,屋裏什麽時候來了新人?”

環兒還未說話,那小丫頭放了水盆給青秞行禮道:“見過姑娘。”

青秞點頭:“你叫什麽?”

小丫頭圓圓的眼睛笑出兩顆虎牙又行禮才回道:“姑娘還沒給我取名呢?”

瞧了瞧正在安置碗筷,盛粥的環兒,環兒的名字是原先就有的,青秞便沒改,如今正沒精神也懶怠費神,便指了環兒道,:“你便隨了環兒叫玉兒罷。”

玉兒拱手作揖,“玉兒謝姑娘賜名。”

環兒盛好粥看了玉兒道:“做事說話都是好的,就是太肯說話了些,若肯搭理她,成日裏再沒個停的時候。”

環兒最是很細致話卻少,無事一天也說不得三句,青秞笑了道:“那正好,你不愛說話,若她也似你一般,日後要是桐花出去了,這屋子裏豈不是安靜太過了。”

三人正說笑呢,李氏帶了笠哥兒進來,笠哥兒十二歲了,穿了件品月藍圓領長衫,頭發用了同色發帶束在頭頂,發帶尾稍上墜了兩顆玉珠,腰裏用了嵌銀線腰帶,也墜了兩顆玉珠,又系了青玉如意佩,五官也長開了,眉清目秀倒是有七八分像了顏二郎。

青秞瞧李氏進來正要起身,李氏趕著上來牽住手道:“歪著罷,又動什麽。”伸手在青秞腰間的迎枕上摸了摸,又挪了挪位置才滿意。伸頭看了看桌上的碧玉粥道:“我才知道這碧玉米竟是貢米,平日裏難得。”

猜著李氏定時舍得不吃用這碧玉米的,喊環兒再盛兩碗,笠哥兒攔住了環兒,從身後拿出個素白瓷桐木蓋的食盒,打開給青秞看:“姐姐,這是九順齋的醬菜,佐粥最是相宜,你快試試。”

桌上擺得一碟玫瑰鴨子,一碟子腌黃瓜,另笠哥兒才買的醬菜,青秞撥了半碗粥就著醬菜吃了,那鴨子不過沾沾筷子,李氏瞧著青秞胃口不好,手在荷包裏撚了兩下,那封信再拿不出來。

天暗了,李氏去安置晚飯,笠哥兒陪了青秞說笑解悶,說些學裏同窗淘氣的趣事給青秞聽。

至晚間才將翠娘的信拿出來與顏二郎看,才看得數行顏二郎已是黑了臉,等看完了咬了牙道:“這胡家可是欺人太甚了。”

咬牙一回,默然無語,出來上京除了肖夫子可托,再不識得旁人,肖夫子從前雖做過官,如今確實一介白身,這樣的事求了他,只怕也是無用,再如何也得試試,顏二郎拿了主意,又吩咐李氏,先莫告訴青秞,別還沒養好,又添愁緒,便越發難將養了。

李氏知道輕重,黯然點頭。

一晃兒八月底了,青秞漸漸的好了起來,無事也在院子裏逗魚兒玩,桐花額頭冒汗臉紅撲撲的,手裏捧了束粉色的花進來,粉色的花苞中間還結著橙色的果實,橙粉相間煞是愛人,“姑娘,這是盧二郎去山上摘的白杜果,一種藥材,又好看,又沒甚味道,起去給姑娘插瓶。”

才進了屋裏,笠哥兒下學早來陪青秞說話玩,青秞算著日子翠娘該是要生了,便問:“姐姐來信了沒?是不是生小娃娃了?”

笠哥兒嘟著嘴,垮著臉在青秞身邊坐了道:“三姐姐,昨日我看見娘偷偷的哭呢。”

這些日子家裏再無事,自己的病也一日日好起來,要說能叫娘哭的事,除了翠娘再無別的,翠娘這些日子又沒有信來,青秞轉頭朝屋裏喊了桐花出來,吩咐她去找潘大娘探聽,可是家裏有事,叫瞞了自己。

桐花去的快,回來的也快,潘大娘知道的也不詳盡,但肯定是翠娘那邊出了事,說最近大娘子一邊收拾東西寄往金陵還一邊哭呢,滿府裏如今只瞞了你們院子,說叫三姑娘好好將養,誰說了遍要打板子的。

青秞聽了一刻也等不得,起身帶了桐花便往爹娘院子裏去,桐花跟在後面,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腿,姑娘這麽去了,大娘子不會真的打自己的板子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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